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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察长撰文】理发

时间:2022-06-20  作者:李岱岷  新闻来源: 鄂伦春旗检察院
 鄂伦春自治旗人民检察院检察长  李岱岷

 

父亲当兵时的样子,也是帅哥啊

其实这篇文章去年就想写了,只是琐事缠身,一直没能安静下来,一拖再拖,始终没有下笔。一晃儿到鄂伦春工作都一年多了,拖着拖着就到了今年父亲节。今天,2022年6月19日,由于这周旗里有重大活动,未能返牙陪父亲过节。一早给500公里外的父亲打了一通电话,送去节日的问候和不能陪伴的歉意。从小我就记得父亲是很重视节日的,特别是中国的传统节日,父亲每次都会和母亲提前精心准备,像模像样地过节,从80年代一家三口简单的几个小菜到现在六口之家甚至亲属几个家庭同庆随随便便就一大桌。节日,父亲一直都是很重视的,虽说父亲节和母亲节实际上都是“舶来品”、洋节日,但我们这些亲属孩子们乐于给老人们过这样的节日,老人们也乐于接受孩子们这样感恩亲情的表达,所以记忆中从国内商家开始推销这个节日开始,我们牙克石这一块儿的晚辈们就开始每年张罗这个节日的庆祝了,只是我们和那些借机促销的商家是完全不同的心理。

也是打小儿就有的习惯,似乎每到节日前都要理理发,倒也没有什么不能破除的老规矩,就是图个吉利吧,理理发精精神儿神儿地过节,有个好兆头。说起来可能很多人会奇怪,我这40多年理发不计其数,可在理发馆理发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我的头发从小就是我爸打理,从咿呀学语到成家立业,即便现在我异地工作不能时常回家,我的理发师都是我的爸爸。

我想多数的父亲都不会理发这门儿手艺,包括我自己这样两个孩子的父亲也是一样,虽说理发并非什么高深的绝学,但却不是每个父亲都掌握的技能,而且这一理就是四十多年,从我爸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小伙到如今白发苍苍古稀老人,从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到现在霜染青丝中年不惑。岁月带得走的是我们的年纪和脾气,岁月带不走的是这份脉脉绵延的父爱无声。

我爸53年生人,是爷爷奶奶最小的儿子,听我爸自己讲过好多他小时候淘气的事迹,爷爷是老革命,对孩子管教甚严,因此觉得这个小儿子有些“顽劣任性”,必须要到“大熔炉”里锻炼锻炼,于是不由分说就把我爸送去当兵了,70年代在本溪陆军某部的工程兵部队服役。年轻时的他,就有那么一股子韧劲儿,什么事都不服输不甘落于人后,在做工程兵期间,因为劳动强度大,身体透支,施工时不小心从几米高的踏板上跌落,昏迷了许久,虽然大脑未受什么严重损伤,但胳膊却摔断了,从此无法再从事重体力劳动,成了一名“残疾军人”,父亲很刚毅,无论在部队还是复员回地方,他从未标榜自己的残疾军人身份而在工作上挑肥拣瘦或是拈轻怕重,即便都退休多年了,现在也只有在旅游景点出示证件免票的时候才能得知他有部队因公致残的经历,原因还是要给孩子们省点门票的花销。父亲那次受伤后,不能再回原来的工作岗位,养伤期间跟部队后勤的老兵学会了理发的手艺,留在连部里给战士们理发搞后勤(他那时还想象不到,他会给自己的儿子做40多年的理发师。

我爸是非常有上进心的人,后来又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留在连部做文书,从此和文秘这一职业结缘,期间探亲经人介绍还认识了师范刚毕业在家乡当老师的母亲,回部队后两个人在“云中谁寄锦书来”的盼望期待中相知相惜情意深厚。后来在我的追问下我妈跟我说,“当年就相中了你爸的才华和上进心,那时候刚上班赚不了几块钱,但怕你爸在部队辛苦再营养不好,自己省下来的钱都随信寄给你爸……”。淡淡的叙述,却是多么让人感动的父母爱情,感动于母亲为爱付出的同时,我也因此更加佩服我爸,这是多大的魅力远隔千里能把我妈这师范校花绑定得如此牢固

父亲在部队干得很好,虽没什么“靠山”,却仍然深得部队领导的器重,但是为了母亲他还是放弃了部队提干的机会,回到家乡和母亲喜结连理。父亲复员后分配到民政系统,在收容遣送站工作,1977年跟我妈刚结婚时连个房子都没有,单位领导照顾就以办公室为家,开始了他们虽然有些艰苦却也甜蜜的小日子,一年后他们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这些他们的往事有些是我在小时候我爸给我理发时偶尔不经意提起的,或是后来我妈补充,一段一段听来的。那时候不懂,现在懂了,不管距离有多远,不管在一起有多难,不管生活要让你面对怎样的困顿,爱,只一个字,却可以支撑着人走过这一切。

我打小儿发量就少,发质也软,说白了就是个难剃的头吧,可我爸以他娴熟的技艺每次都打理得很好,因为发质软,头发不立整,所以我爸都是给我理“分头”,在他的“精雕细琢”下,我的发型一直都在我们那趟房孩子里引领着时尚。那时有一件雨披一物多用,平时挡风遮雨,每次父亲给我理发时又拿来当围布用,紫色的还带个帽头,至今都还清晰记得那个颜色,而且直到后来我家都搬到楼房了,这个雨披都没扔,成了理发专用。那时应该是四五岁吧,我们家已经分到了民政系统的家属房,日子比以前好多了,但计划经济时代物资严重匮乏,我爸我妈还是异常的节俭,家里凭票供应的大米他俩都舍不得吃,基本都给我吃了,肉就更不敢想象了。小时候最喜欢我爸给我做的“炝米饭”,我爸说这名字也是他自己取的,用点酱油醋加点荤油切点葱花(后来日子好了又多了味精和香油),和米饭一拌那可真叫一个香。现在的大鱼大肉吃多了,真有点想念小时候的味道,那儿时单纯的快乐和父亲挖空心思给我调剂的童年料理。

后来我上了小学又上了初中高中,头发从来没在外面理过,慢慢的我竟以为头发就应该在家理,在我心目中也只有我爸能给我理发,别人好像都不会似的。回想父亲每次给我理发那温度和手感都如此温热,那双深藏父亲爱意的手四十多年一直在他儿子的头顶和发间,似醍醐灌顶,似甘露洒心,那么透彻那么安心。想起上次回家理发我坐在电视机前,看屏幕反光里的父亲年迈微微弯曲的腰身,老花眼的他不自觉地把眼睛贴近了我的头去下每一推子,有些心疼,却又自私地继续贪婪地享受着父亲给我理发带来的这种温暖。四十年,我们能有几个四十年,父亲这一件事就坚持了四十多年。而且现在我的两个臭小子也都是爷爷给理发,四十多年两代人,父亲乐在其中,我们也乐在其中。“累并快乐着”,这就是中国父母对后代最伟大的爱,人心还真是往下长的,一代一代,不求回报默默付出。

我离开家上大学四年,不能每次都等回家再让父亲理发,这是我唯一一段在理发店理发的时间,说实在的在外面理发还真有些不适应,因为我都不知道告诉理发师我要理什么发型,因为多年来只有父亲了解我的头发,冬天怎么理,夏天怎么理,小时候那样理,长大了得这样理,“知子莫若父”,这个理发店里的理发师怎么能知道呢?这么多年只有父亲掌握着我头发“流量的密码”,因此在大学那几年,在我们内大浴池旁边的那个小发廊里,我每次都只是说“剪短”,父亲的宠溺让我有点“四体不勤发型不分”,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发型,因为我从来没有为这个事儿操过心。发廊理发的日子,是我发型四十多年来最糟糕的一段时间,大学时代每次放假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跟父亲说:“爸,找时间给我剃剃头呗”。我爸那时也很忙,但还是抽出时间给我理发,聊聊天谈谈心,借假期带我出去玩上一两天,只是那时不懂父亲这种陪伴,是协调好了多少事才抽出来的时间。通过自身多年的扎实工作,父亲从民政系统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军转干部小职员,做到局长秘书,副局长,后来又被选到市委办当领导。他用他自己的一段段经历在言传身教,告诉我应该怎样积极地面对人生和困难,哪怕没有人帮你理解你,可你仍然不能放弃努力,父亲并没有高文凭,但他却能让好几个跟着他的大学生给他打下手,他手写一篇材料,其他人校稿打字,等打好了,他第二篇又出来了,当年跟着他的秘书时隔多年提起当年往事仍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看过父亲剪报和摘抄的那个本子,在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没有复制粘贴这样的捷径可走,要提高就得积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我深深佩服父亲的韧劲儿和刻苦,反视自己却常常自愧不如。我也曾见过父亲一夜未眠为领导赶稿子,第二天我醒来看到他案前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我有什么理由不努力?上大学的时候因为一些事不太如意,打电话跟父亲发牢骚鸣不平,父亲耐心听我说完,跟我说,儿子,有些事不是你努力就一定会得到,但如果不努力,你可能连机会都没有,还有,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适应环境,而不是找个环境来适应你,明白吗?这些话从那一刻起,这些年就像刻在我心里的一面墙上一样,成为了我那时突然长大心智成长的一个里程碑,成为了我之后可以和敢于扬帆起航的风向标,成为了我一次次挫折又再出发的踏实底气。父亲的这番话,也像理发时他轻轻抚摸在我头上的那双手一样,给我力量,让我坚定。

 

大学毕业以后因为我考上了选调生的缘故,根据当年的选调分配政策我回到了家乡工作,父亲给我理发的日子就又接续上了。刚开始工作,心不是很稳,因为好不容易考大学走出去了,现在又回来了,心里多少有些不甘,甚至有时还想父亲的身份难免会让人戴着有色眼镜看自己,当时不征求家里意见就好了,如果放弃选调生,去青岛表姐给介绍的那家大企业闯一闯或许更好。父亲依旧很忙,也依旧会找时间给我理发,有时边理发边跟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倾听我的想法,但并不多加评价,他在给我空间让我自己决断。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工作上取得了一些成绩和进步,得到了周围人的接纳和肯定,证明了自己就有了定力,心也就慢慢安定下来了。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也是父亲,曾经跟我说过,不要以为你能得到所有人的肯定,把自己做好了,问心无愧就好!问心无愧,这是要经历多少人生风雨和锤炼过后才能悟到的泰然自若的坚定和自信,父亲的话总是在我迷茫的时候给我力量和勇气,像他抚摸我头发的那双手,在我失意时安慰我,在我困惑时叫醒我,在我成功时赞许我,在我出发时激励我。

 

今天父亲节的感悟

这些年父亲为了给我理发,不断更新了很多装备,比如更好的机械推子和电动推子,掸子,围布……他总是在默默地做着一些事,以便有备无患,就好像他本就是一名理发师,而这些都是他分内的事情似的,只是这个理发师,一直都是我专属的发型师,什么“托尼”老师我根本都不放在眼里,而我爸也比任何一个“托尼”老师都更敬业,却又更低调,我一个上班快二十年也娶妻生子的人了,却还像儿时一样享受着这份父亲专有的爱,不敢想象没有父亲的这份爱我将是什么样子。父亲今早发的感悟里说感谢上天又给生命几十年,记忆犹新的十五年。是啊,十五年,曾经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已经过去十五年。15年前,2007年6月17号,父亲因公事乘车去免渡河出差,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当天也正是父亲节,我在家里已经定好饭店,准备给舟车劳顿的父亲接风洗尘,同时也给他过个父亲节。到了傍晚仍没有消息,电话也不通,也没多想,只是觉得他太忙了,我和母亲就在家等他,突然接到的一通电话瞬间让空气凝固了,母亲放下电话就说了一句,咱们快去医院,你爸车出事了。

一晃的时间,从03年毕业到现在,我参加工作也马上就20年了,虽然远在鄂伦春500公里外,父亲的关爱仍是从未减少,每次回家我还都享受着父亲给我理发那种别人难以享受到的幸福,他在岁月里积淀的不仅仅是更加炉火纯青的理发手艺,还有更多透彻也深邃淡然也积极的人生态度,作为他的儿子我像他的大树向天空伸展出来的一根枝丫,哪怕我离天空再近离地面再远,也都能吸收到来自树干来自根脉源源不断的营养。

昨夜,鄂伦春的篝火夜,鲜卑山下夜晚的微风拂过我的发际,我开始想念在家中惦记着我的父亲,这风此刻便像是父亲的手又一次帮我打理着头发。今天是父亲节,愿我的父亲福寿安康!我头发又有些长了,爸,这个月回家的时候再帮我理理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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